谢瑾知道:“县衙迟迟不肯开堂审理,末了道我爹本就身有顽疾,非拳脚之过,黄忠明无罪,我几次请求彻查,官府却连验尸都不肯验,把我赶出了衙门。
“我从县衙告到府衙,府衙以越诉为由驳回了我的状纸。奔波数月无果,我爹却早已入土为安,想告也告不成了。”
过去的记忆已经淡成了灰,可每每想起爹爹趴在他身上吐血不止、温热的气息慢慢散尽的那一幕,心里仍旧绞痛不已。
“既然官府给不了公道,那我就自己来讨。”
谢瑾知稚嫩的脸上浮起落寞的冷意,李业诚顿觉戚然。他亦是早早丧父,明白孤儿寡母的处境有多艰难,他尚有母亲慈爱,幼弟懂事,一家人相互扶持也能苦中作乐。
但谢瑾知却是孤身一人扛过来的,父亲枉死,无人可为他做主,到头来传出的流言却是谢瑾知克父。
他还不到八岁,其中多少辛酸苦楚,旁人根本无法想尽。
即便如此,他依旧成为了最夺目的一颗明珠,博学广识,出类拔萃,回来不过一载光阴,已经成为整个长安府名声最响亮的才子,连府尹都要敬让三分。
李业诚拍拍他的肩头宽慰道:“都过去了,你现在年少有为,伯父在天之灵定会欣慰。”
“想做什么就去做,若有什么要帮忙的,千万要告诉我。”
谢瑾知一笑道谢。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,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事,故没有多加倾诉,兀自收拾起赶考的物什来。
整理好书册,他看到衣箱放在柜子上,便踩着长凳踮脚努力地够,突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,托了起来。
谢瑾知哎呀一声,抓住衣箱两边举在头顶,李业诚也顺势把他放下。
许是闲置了太久,还没等谢瑾知放稳,衣箱卡扣突然崩开衣物掉了一地,两人赶忙蹲下身捡拾。
谢瑾知眼明手快,赶在李业诚之前把他脚下一卷微微散开的白布拿走,然后继续捡拾其他东西。
“衣箱有些旧了,我修一修。”谢瑾知把衣物归置好,“业诚兄,多谢。”
李业诚拍拍他单薄的肩头,自去收拾东西。谢瑾知低头看一眼那叠洁白的布条,用件藏蓝的外衫裹住垫在箱底,暗暗松了口气。
翌日,谢瑾知拜别了邢夫子夫妇,从邢师娘手里接过一小罐子腌菜便踏上了上京之路。
熟悉的长安府在身后远去,谢瑾知看偌大的城池慢慢眯成一条线隐在茫茫雾色中,心觉宁静。
而他并不知道,就在千里之外的京城,刘氏母女正在内室里进行一场秘密的交谈。
“娘你没骗人?谢南怎么会是女的?”
谢秀春的大姐谢秀梅瞪大了眼。
她长相随父,方脸黑皮,颇为粗犷,与她尚算清秀的妹妹不同。
“小声点!你要害死我们吗?!”刘氏低声骂道,犹存几分美貌的脸上霎时变得狰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