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生活在这道观之中，但该学的四书五经六艺我却是一个不落。太傅梅尧启是个古板到近乎迂腐的老夫子，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。

而练文桢此人，小小年纪却颇有夫子的风范，教训起我来头头是道，明明只长了我三岁，可总让人感觉他长了我三十岁不止。

这样的人，有一个就已经够我头大了，偏一下还来了俩，真真叫人郁闷至极。

不过对于他们愿意放下王城的富贵生活，陪我在观中清修的这份情义，我还是十分感动的，于是对他们的教诲也就默默点头接受了。

观中的生活千篇一律，寡淡如水，唯一可称得上是趣事的，那便是听观中老道讲道以及炼丹了。

时时逃课去听学道法，总要被夫子捉回。我说道法十分有趣，夫子却对其嗤之以鼻，说道法不是正法，不配为君子所学之法。严令禁止我们与道士接触。

而在这件事上，练文桢竟难得的与我志趣相投，每每逃学也同我一起。我对道法只是一时新奇，可他不同，他对道法的兴趣却是一日胜过一日。

待到我束发之年，回宫之际，练文桢他竟毅然决定要留在凌虚观中修道。这个决定令我瞠目结舌，这小子怎么就爱上修道了呢？

放着王城的荣华富贵不要，却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苦修，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。问他何故，他只答了我三个字：求长生。

这让我又是一番目瞪口呆，我以为只有垂死之人才会醉心长生之道，可他这么一个还未及冠的翩翩少年，蓬勃如初升的朝阳，怎会热衷于此？

我说：“古来之人，无一者能得长生，你所求的终是虚妄。”

他却道：“得道果，则永寿同存。”

我道：“老子有云：‘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，以其不自生，故能长生。’长生之道，何需向外去求？”

他闻言只是摇了摇头，并不再答话。

我知他性子顽固，见他心意已决，便不再多言，兀自下山去了。只是不知，他的老父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心修道，会不会被气得犯病。

思及此，不免在心里狠狠地为他捏了一把汗。但转念又想，印象中的相国是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，逢年过节回到宫中，他总对我嘘寒问暖，就连我的名字也是他给取的。

我出生后，母后问起父王该取何名，正好相国脱口而出一句：“大鹏一日乘风起，扶摇直上九青云。”

母后附道：“那便叫青乘吧，吴青乘。”

父王亦拊掌称好，我的姓名遂就此定了下来。所以或许相国是个开明之人也未可知。

临行前，我在后山的紫竹林埋下一坛佳酿。对练文桢道别时，我说：“等哪日得空了，便回来同你一醉方休。”

那时的我却是不知，多年以后再回凌虚观，所有的一切竟已是改天换地了。往日种种，终是再难寻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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