爬山回来后，邵琳和家里人吃饭都会自己用公筷，把吃的夹到自己碗里再慢慢吃。每次从消毒柜拿出公筷，她都能明显感觉到父母肢体的僵硬，好像连怎么吃东西都忘了。

妈妈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，"吃多点，这个是你爱吃的。"她催促着，用自己筷子给邵琳夹了块五花肉。

唾沫不会传染已经是常识，但是用公筷至少能在心理上给父母一些安慰，希望他们降低一点他们的恐惧。

他们保护她，她也想保护他们。

晚上洗澡的时候，邵琳低头看到了身上的红点斑块，热带鱼一样斑斓长在皮肤上。艾滋病人的免疫系统遭到破坏，造血功能的血小板也比旁人缺失得严重，一点小伤口都很久不会好。

以后都要拖着这幅病躯和自己过下去了。

想到这里，邵琳目光一暗，抽出了放在一旁的剪刀，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开始剪头发。将头发全部束起来，一剪刀剪下去，碎碎的落发落在脚底，下雨似的，偶尔刺得眼皮疼。

她给自己剪了个板寸头，短得头皮都可以看到的程度。

"以后不都用洗头了。"她拍了拍自己的脸，看着镜子里和男孩子一样的自己，久违地拿出了放了很久的化妆品。

打粉底液，上粉底，刷眉毛，遮瑕，最后是鲜艳的口红。

镜子里那个颓丧腐朽的生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神奕奕的女人。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，她总觉得少了什么。

从化妆柜里抽出了一对糖果色的耳环，大得夸张别在耳朵上，显得她整张脸越发小得可怜。

邵琳从厕所出来，正好和妈妈打了个照面。妈妈有些惊讶地望着她，"你，你剪头发了？忽然这是怎么了？"

"不是，有个读书会。"邵琳拍了拍衣服上的并不存在的灰尘，把口罩戴了上去穿鞋准备出门。

"琳琳！"妈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，邵琳正蹲着穿鞋子，没有敢回头，因为她听出了妈妈声音的颤抖，那种快要哭出来的前调。

"早点回家......"她为选择往前走的女儿感到高兴。

心底一酸，邵琳眨眨眼睛，把眼泪憋了回去，穿好鞋子站起来后转身从背面抱住了妈妈。将头埋入了母亲的颈间，她闻到了太阳晒过衣服的香皂味，那是妈妈的味道。

"妈妈，谢谢你。"

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，得了这种病后能得到父母的谅解和照顾。